太阳场3灵魂的救赎
杨进给陶建送去的设计图纸,就象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被陶建划了好几圈,大大显示领导者的真谛。这是其它人所不具备的晕轮效应。在杨进的眼里似乎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杨进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总是让别人看出破绽,找到自己最软弱的地方。恍惚中又听见陶建那溜滑的声音,“你在图纸上点缀的清新,是想做锦绣阳春的前锋吧?”
这一次陶建说了一大堆数据不合理、工艺不合理的理由。“你为什么不基于设计的创新,而是基于设备改良?这完全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嘛。”陶建的问题又像狐狸一样回到了从前,直戳杨进的内心。
那种耗子般水中滑溜的声音又一次在杨进耳边响起,让他有点耐不住了。“设备改良是技术创新基础条件。”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反驳的语言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
“任何设计需要从深度和广度去考虑,这样的设计与创新,是符合新材质的要求的。”杨进尽力做出解释,将自己查过的许多网站、资料都与陶建讲了,然而觉得嗓子发干,他觉得自己像蚂蚁渺小,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陶建笑了起来,“你要有一个较大的开拓,这样的方案是行不通的。”陶建在他的眼里,就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他又一次对自己的依据产生了怀疑。
一周后,杨进忐忑不安递上自己的图纸。“轴距可以达到毫米以上?”“哈哈,这是天方夜谭吗?这么多年都没有达到。”
这一次杨进耐不住了,大概是心情压抑多时,只听见他大吼道,“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座在这个位置上的!”三百平米的办公室都听见杨进的声音,这是他长久以来积郁的感情第一次爆发。
杨进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衰弱,甩掉了那些早已深陷内心的令人不愉快的纠结与怨气,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如此畅快的语言宣泄了他自己思想与感情。
这是多少年来,杨进从来都没有这样发出的声音,“你是与我玩心理游戏,是吧?”陶建两眼发愣,还是不说什么了。
图纸就像孩子一样地占据了他的心,他感到自己被测试的时间太长了,但他不是一件产品,被人来回摆弄着。他早已预感到陶建是不会认可他的图纸的,他为这些图纸而感到遗憾,并为此长期努力而更加珍惜地守护着自己的图纸。
当一个人的内心达到一定的极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非常气愤,紧紧抓住陶建的衣领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以为我们是零和博弈吗?”
他将头一扭松开了手,脑子在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陶建望着他,不敢向前进一步。陶建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杨进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的思想也需要转轨。虽然人认识的标准不一样,但是人不能苟且地活着。
一个月过去了,图纸来回折腾了五六次,杨进的方案还没有得到认可。桌上摆满了七七八八被求证的模型,他日渐颓废,心情已经降到最底点。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办法表白自己。
有好几次,他路过FDI公司总裁大门。他想去找Justin先生,可是大门永远是紧闭着的,不会向他敞开。他想起了公司的规定,不能直接向总裁报告。他只好远远地默默地望着,他的脚又一次止住了。
杨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每次方案都遭陶建的拒绝,原因是没有资金,步履维艰。但每次陶建又提出技术创新,既要按照指令去完成每项的工作任务,又要让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益的。
他的内心好像期待着。这一天,他毫无顾忌地走进陶建的办公室,心平气和地对陶建说,“要不按照你的思路修改吧,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新能源方案。”陶建很诧异地看了下他,“怎么,你不想干了?”陶建下的是最后通牒。
他知道结局是什么,还是脱口而出,“图纸还是按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陶建峰回路转,脸上堆起笑容,“不要有抵触情绪,图纸修改很正常嘛。”他看着陶建,“可能我水平有限,从材质改善、自动化设施、再到工艺创新,我都已经尝试过了。”杨进很明确地说。
这时陶建才醒悟过来,他与从前的杨进不一样了。陶建看了看杨进说,“图纸设计是公司的生命线,这明显是你的工作态度问题嘛。”陶建不满意地对他说。
他在陶建这里吃了不少的苦衷,还是径直地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春天已经来临,路上的杨柳已经吐芽,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为什么要获得陶建的认可?他的脸上浮出了尴尬的笑容。虽然他不会轻易践踏每一颗小草,甚至是正在兴起的嫩叶。
他感到手在发抖,他终于缓过神来。一缕阳光泄进整个大厅,他的眼睛有些迷茫,他抺了一下嘴唇,原来是自己的口水,他不好意思笑了。
他呆呆地望着远处闪闪发光的红色信息,整条产业链在激烈地跳跃着,在他的眼睛中形成无数条红色的波浪,仿佛就像太阳光芒,刷刷地在他面前滑过。
他又一次睁大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开始在产业链上奔跑起来,他的思维立刻扩展,心中的美好又一次在召唤着他,他始终有一种热情,手中的鼠标指向山本公司(日本)。
一个女人档住了他的视线,从背后望过去是一个短头发,这不是洪英吗?这不是他要想见到的洪英吗?他定定了神看到她果真在这里。
他脑子立即出现西溪大学那个漂亮的身影。不对,她去日本了,怎会在这里。看上去她变了许多,现在她微微发胖了,已经是丰满的身材,还穿着工作制服。
这工作制服象征着她的身份,他知道这是产业链上红色信息的主人。他明显感到自己与她的距离,像是千沟万壑。他的心灵又一次紧缩起来。
这是一张曾经看过,还是在梦里出现过的脸?他极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大脑没有任何反馈的信息,这些年让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他搜索枯肠,还是呆呆地站着。
洪英愤愤地拍打鼠标,嘴上还唠叨,“这年头,人心难测啊。”看样子她急需要招聘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突然她猛地转过身来,“你看我干嘛?”洪英的眼睛直瞪着他,突出的眼球像一个皮球。
“是洪英吗,”杨进主动叫她,显得有点兴奋。
洪英显得很惊讶,凝视着他。他的思维又立即停顿了下来。难道她不认识自己了?
他不知道做什么好,要是阐述一下自己的心灵,可以像他编制的系统工程,还是要向汇报自己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向任何人阐述自己的心灵,还是向她出示自己的失业证?
他的心灵在颤抖,缓缓地低下了头,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消失。
“这些年,你上哪里去了呀?”洪英显得热情,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当年你去了哪里了呀?”洪英又一次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看自己手上的图纸,显得很冷淡。“我倒是佩服你,经常在杂志和报刊上看到你的文章,你好厉害噢。”他这才缓和下来,“哎呀,只是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他努力地淡定自己,过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我来应聘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洪英像是被蜜蜂刺了一下,他看见了洪英的眼皮跳动了,然后洪英又抿嘴一笑。
“为什么一定是山本公司?”洪英在问他,这是对他的讽刺吗?她好像永远是他的主人。主人就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话。他又一次沉默了。
洪英望着他手上的图纸,冷冰冰地说,“又出卖自己的灵魂?”这话让他很难堪。他想起了大草原上那些被狼追赶着的羊群们,“我的粮食,会不会被你吃了?”大多数的场合都有这样的心理。
洪英是不愿意看见他出现的。他觉得自己在顶着锋芒走路。
他真诚地望着洪英的眼睛,这双眼睛凝聚着他多少的希望啊。他非常赞同海德格尔生存理念,生存问题只能通过生存活动本身来澄清。
洪英还在继续拍打着鼠标。他感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屏住了呼吸,看着洪英的反映,但是不愿意挪动自己的脚步。不管怎么说,设计图纸是他的梦想。
洪英不再说什么了。他望着窗外飘荡的雪花,心里在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彻心彻底交待事情来胧去脉的人是不多的。
他还是呆呆地坐在电脑前,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抑制不了自己心中的起伏,又忆起从前的西溪大学。
这是一个美好的春天,校园里玉兰花开了,在湛蓝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娇艳。他在走在林荫道上,心情也像玉兰花一样怒放,在蓝色的天空中翱翔。
他沉静在对未来生活的幻想中。他想寻找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突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哟,原来是你呀。”是洪英追上来了,“晚上有空吗,尼采的哲学书还给你。”洪英显得很豪爽。
“好的呀,我后天要去日本了。”杨进也很高兴,就要与洪英分别了,他心里总有些什么想说。“金教授好看重你哦,让你去留学。”洪英憋着嘴斜着眼着他,娇情中还带着几分嗲气。杨进不承认这样的评价,张着嘴也没有说什么。
“金教授真有些过分,实验课题没有成功,就怪罪我。”他们俩一边走一边聊。“其实,金教授主持的课题具有前瞻性,精度要求高也是正常的。”
在他的心目中,金教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洪英应该认清这个事实。洪英憋着嘴还在诉说着,“说真的,我也不想再干了,整天都是设计、模型、课题,人都快被逼疯了。”洪英还用脚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
杨进沉静在自己的想像中,“在你的生活中感觉到不安宁,就说明你具有了追求与信仰。”他也笑了,他想努力说服洪英。
“每天看见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人的目标不同,对事情的评估会很大的不同。”洪英这样说金教授,他听了很不自在。
“尼采不是说嘛,一切取决于意志。”杨进转移了话题,想起了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洪英也会心地笑了,“哈哈,每个人都需要灿烂的阳光。”
他们俩一起走进教学大楼的阶梯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上横幅写着“年西溪大学本科论文答辩会议”,旁边有录音设备,让人感觉不同寻常的气氛。
金教授在评委席上正襟危坐,表情庄重严肃,“市场经济需要人们建立相互依存、相互竞争的法则,我想同学们都知道这一点,下面论文答辩开始……”
杨进第一个走上讲台,先走到在教室的黑板上展示了自己的图纸,用红蓝色磁性钉左右两边交织着,一张宽幅的图纸上面耸立着杨进设计的模型。
然后他又走到演讲台前,望着台下老师和同学们,他缓慢而有些激动开始了自己的演讲,“我的论文题目是新能源环境下主轴设计控制应用。”
太阳暖暖的光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里是一幅宏伟的蓝图。
杨进熟练地阐述自己的设想,从国外的创新理论到国内的最新发展,还有自己创新的观点,几乎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他自信地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金教授提出问题,“请你谈谈伺服驱动对主轴的关系?”他熟练地接过了话题,“我认为伺服驱动重要地解决了一个材质信任的问题,在这个前提之下,主轴工艺改革才能进行……”
他一个又一个非常自信又认真地回答教授们提出的问题,并在图纸上比划着,做着详细的汇报。……突然金教授用手势打断了他的话:“我很遗憾宣布,这里收到一个匿名举报信,杨进涉及论文抄袭。”
杨进惊呆了,两眼望着金教授,手中的记号笔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金教授缓慢地站了起来,向大会公布已经发表的论文与数据。这是一本国家一级的科学杂志社,上面署名是一个叫“蓝岚”的论文,论文的理念数据与杨进的论文基本一致。
全场震惊了。底下传来了一片的嘘叹声音,教授们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停下了手中的笔,摇头晃脑地看着杨进。
杨进感到天地在旋转,张着嘴像倒灌的油壶。洪英与幸萍在下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好半天杨进才喘过气来,他快步走下演讲台,走到金教授的前面,仔细核对了发表的论文数据,确实与自己的论文基本一致,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陷阱里面。
杨进懊恼地垂下了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教授最后总结道,“今天的论文答辩结束,不接受杨进的毕业论文。”全场沉寂在一片肃静中,这是西溪大学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人们似乎不愿意离开会场,他们想看看杨进到底怎么了。
杨进觉得无地自容,他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更不相信这论文是真实的。他整个人的视觉也变得模糊起来,这是他准备了三年的心血,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像鱼儿般地从他的身边滑过,他努力地想着自己的论文,始终想不明白,居然还有人与他一样的数据论证。
他想起了被迫离开学校的那个晚上,夜幕中寒风呼啸地刮着,他站在大学的门口等着金教授。冻得他浑身发抖,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然而金教授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他显得很沮丧,难道尼采的假设应敛了,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他就这样泱泱不快地走出学校的大门。后来他只听说洪英去了日本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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