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母亲的头号嫌疑人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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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赵景宜编辑|张茜

出品|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

7月28日,母亲去世后,20岁的陈昌雨迟迟没去办理遗体火化。他要等一个结果。

从记事起,母亲禹秀英一直遭受父亲的身体暴力。年3月14日晚上十点,这次的家暴和以往不同,禹秀英没想到丈夫会用汽油焚烧自己。去往三十公里外的云南省宣威市,因为伤势过重,医院愿意接收她。

直到凌晨五点,禹秀英才住进云南医院。医院的报告显示:“颜面颈、躯干、四肢多处汽油烧伤6小时”。

第一道病危通知书下达后,人在广东打工的陈昌雨,还不知道母亲的遭遇。那几天,陈昌雨给禹秀英打了几天视频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禹秀英接了语音电话,称自己在昆明办事。陈昌雨问,那为什么邻居告诉我,爸爸又打你了,还很严重?禹秀英换了个说法——我们给摩托车加汽油的时候,不小心烧伤了自己。

陈昌雨觉得不对劲。3月22日,医院。“脸上全是伤,我都认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我妈了。”当晚,第二道病危通知书下达。禹秀英出现了呼吸不过来的紧急状况。几年前,她做过一次心脏病手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身体已不同往日。

在医院,止痛药失效后,禹秀英无法忍受疼痛,惨烈的叫声常引来外人驻足。陈昌雨问母亲:“你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我啊?你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为什么爸爸还要瞒着我?”

父亲陈继卫也受了轻伤,与母亲住同一间病房。陈昌雨照顾母亲的同时,压抑着心中的恨意,也尽力照料着父亲。十多天后,陈继卫率先出院,没再回来探望妻子,也拒绝支付医疗费。

“我每天都在哭,不敢在病房里面哭,只好跑到楼梯间,就怕看到我伤心,她更难过了。”陈昌雨每天都要抽掉一包烟。“直到她去世,我也没有习惯妈妈被烧伤的身体。”

医院住了40多天。4月30日,出院时,医生建议她花几十万植皮,医院继续治疗。但一家人拿不出钱了。陈昌雨陪着母亲,来到小姨家养伤。他们打算找亲戚凑些钱。

7月28日,陈昌雨回广东结算工资。按照计划,禹秀英将在几天医院治疗。这天早上,禹秀英感到剧烈疼痛,地上流了一滩血,身体不断在床上撞。抢救前,禹秀英对妹妹讲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等着昌雨回来了,我们再出发吧。”

没等来治疗,禹秀英便因抢救无效去世了。隔天,她的遗体被送往宣威市殡仪馆。家属收到一纸解剖尸体通知书。

■母亲禹秀英的自拍

几个月过去了,述迤村的村干部、村民们,包括一些家人,对陈昌雨迟迟不去火化、不为母亲举办葬礼感到不解。每个月,宣威殡仪馆都会给陈昌雨打来几通电话,催缴欠款。按照价目,遗体每存放一天,要付元的冷冻费;改为寄存骨灰的话,每个月只需要17元。在尸检报告出来的那天,包括入殓等费用,陈昌雨共欠下殡仪馆一万六千多元。

然而此时,派出所还没立案。在此之前,陈昌雨不敢冒险让母亲火化,担忧会有第二次尸检的必要。等尸检结果出来,才能确定是否符合“故意伤害”的立案条件。

10月16日,他终于等来了母亲的尸检报告:“因烧伤导致的感染性中毒,休克死亡”。他立即从广东赶回老家宣威,并发了一条朋友圈:“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终于要结束了。”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母亲去世后,陈昌雨来过十几次,试图寻求村干部的帮助。每次回到述迤村,他都害怕。三月份报警,十月才立案。父亲伤口痊愈了,仍未被拘留。

半年来,陈昌雨只在小叔家的新房子里见过一次父亲。小叔不让他进门。经过村委书记的协调,他在院子里和父亲简单交涉了一下。“他们说没有钱。”

从宣威市区,回村子里只能坐私人面的车,最晚一班在下午两点。一路上走的乡道,水泥路也变得坑坑洼洼。车程需要两个小时,每个人最多付十五元。

在面包车上,陈昌雨看起来情绪低落。进入村口,陈昌雨和邻居们打着招呼。在凉亭,一位村民告诉陈昌雨:“早点入土为安吧,实在不行,给你爸跪下,让他把钱出了……”另一位村民,面露着恐惧的样子,不停地摆着右手,示意对方不要出主意了。

陈昌雨回到了过去的家,母亲禹秀英被焚烧的地方。门前有一只狗,拴着铁链的它警惕地吠着。陈继卫已经不住这里,只在院子里养猪、养牛。陈昌雨称,父亲把手上的财产、家中的牛,都转移走了。

客厅没有窗户,救火时打碎了。木柜、天花板上,还留有被火烧的痕迹。“被烧成灰烬的沙发、作案用的汽油壶已经不在,现场遭到破坏。”

■母亲被焚烧的家

“妈去世后,这是我第一次进来。”陈昌雨显得紧张,担心父亲会突然出现。

离开的时候,陈昌雨的奶奶刚好出现。她背着竹框,看到孙子,心情变得激动和不舍。她说不出话,拉着陈昌雨,用手比划着,喉咙里发出急切的邀请声。她希望孙子能和自己一起回家。陈昌雨也打着手势,没有说话,表示他现在就要离开,上山去外婆家。这样几回的重复交流后,陈昌雨抱了抱奶奶,往外婆家走去。

年之后,每次回老家,陈昌雨都住在外婆家里。“奶奶和爸爸、叔叔在一起。”

■陈昌雨和奶奶

外婆的村子,交通更为闭塞。陈昌雨特意在司机家门口,也就是私人巴士的终点站,放了双行军鞋。从这里出发,他还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外婆家。沿途并不崎岖,但不是水泥路,一旦遇到下雨天,泥泞的道路就变得难走,这时汽车很难开上山。

小的时候,陈昌雨最怕去外婆家,因为要走好久的路。有一次,他和妈妈刚走出述迤村的尽头,就不想再走了。“我和妈妈撒娇,她陪我在林子里玩了一会,抓了只鸟。最后,我们就回家了,没有去外婆家。”

在一个山路的拐口,陈昌雨用手机外放的粤语歌《只想一生跟你走》突然停了。“往上没有手机信号了,这样的路还要再走一个小时。”他指着山下的一片巨石,表示到了下雨天,他会和妈妈在石缝里躲雨。大多时候,禹秀英独自走着这条回家的路,暂时逃离丈夫的家暴。

村子在山顶,没有月亮的晚上,能看到显目的银河。但这里只有几十户人,山下,一千多户的述迤村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是进城的必经之路,村民会定期下山赶集。直到今天,这个小村庄很多地方没有被信号覆盖,包括外婆家中,以及陈昌雨住的闲置老房的二楼谷仓。但这里已经是他唯一的家了。

■回外婆的家

在屋子里,禹秀英的母亲陈桂珍说,女儿的个性像男人,看起来脾气粗暴,但其实心肠很好。从小就懂事,小学毕业后,帮着家人干农活。禹秀英更大点后,在农闲的时候,会去附近乡镇的餐厅打工。

十九岁那年,已有婚约的禹秀英去赶集,搭车时认识了陈继卫。他借砍柴的名义,经常上山找禹秀英。多次接触后,双方互生好感。由于不喜欢父母安排的结婚对象,禹秀英退了婚,准备跟陈继卫定亲。陈桂珍却不同意这门婚事。不仅是女儿要先悔婚、赔付定金,而且她还听说陈继卫有着地痞的不良名声。

婚没结成,两个人找邻居租了间房,开始了同居生活。三年后,禹秀英刚生孩子不久,陈继卫就进监狱了。禹秀英带着儿子,又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在第二次被赶走后,奶奶在自己的小屋里隔开了一间,接纳了母子。

每到农忙的时候,禹秀英常要上山,邀请父母、大姐、姐夫有空时下来分担农活。傍晚时分,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她就得赶回去;孩子太小,也只能背在身上。“从小到大,我是在母亲背上长大的。母亲的背就是梦中的摇篮。”

大姐回忆起妹妹频繁而来的原因:“她一个人带孩子太寂寞了,想回家里来,得到一些温暖。”

陈桂珍对女儿的死感到痛苦:“以前,娃娃还小的时候,她被虐待了,就会跑上来。但她也不说,为什么又回来了。她一直瞒着我。”

现在,陈桂珍最挂念的是还在殡仪馆被冷冻的女儿。她好想快点火化,“几个月在里面成冰块了,要冷死了。”

在幼年时,陈昌雨从没有父亲的概念。偶尔会羡慕同龄人,尤其是被人骂“你妈妈是个寡妇”的时候。在他出生一个多月时,陈继卫在公车上抢劫,被判了十年牢。他从没有向母亲问过父亲,禹秀英也很少提起。

年左右,陈继卫减刑了两三年,提前出狱,刚念小学的陈昌雨觉得奇怪,为什么以前一直陪自己睡觉的母亲,突然要分开了。“家里多了个人,怪怪的。我问妈妈,你怎么不跟我睡了?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那年,禹秀英27岁。她等了丈夫六年,在村子里,独自带着儿子长大,干着繁重的农活。但丈夫出狱后,一道而来的却是暴力。陈继卫并不避讳,当着儿子的面,殴打妻子。每一次,陈昌雨都觉得惨烈而漫长,他见过父亲拿着水烟筒,抽打母亲,打了很久,直到筒被打断。父亲也手握过啤酒瓶,直接向母亲抡去,玻璃碎了一地,很快见了血。

他只好向邻居求救:“我跑出去,喊着,快来人快来人呀,我爸跟我妈打架了。”

回忆这些往事,陈昌雨还是感到恐惧。他见过母亲好几次离家出走,有时在半夜三更。这时,陈继卫买一箱泡面,自己出门找朋友吃饭,让儿子在家解决。

出走时间长了后,陈继卫就让儿子打电话给禹秀英,“他让我跟妈妈说,如果她还不回来,我就不好好读书,以后跟着别人出去打工。”“我不敢劝他,因为被打怕了,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那种恶狠狠的眼神,我心里面是怕的。”

常常,陈继卫殴打完妻子后,会带她去诊所里打吊瓶。医生见来得太频繁,也不耐烦了:“你再这样打她,就不要送过来了。”结果变成禹秀英独自到诊所打点滴,编出一些意外受伤的理由。很多次,母亲被殴打,上小学的陈昌雨没有亲眼目睹。“但我妈走路时一瘸一瘸的,我知道她又被打了。”

陈昌雨也遭受着父亲的暴力。爷爷奶奶,是唯一能维护他的人,但收效甚微。奶奶是聋哑人,会用的手语有限,几乎生活在缄默的世界之中,只能用身体护住孙子。爷爷是盲人,他只能劝暴力的长子,“不要这样打了,小孩子都会犯错,你和他好好讲。”

陈继卫出狱没多久后,禹秀英找姐妹们借钱盖了间新房,搬出了公婆家。陈昌雨失去了爷爷奶奶的庇护。

父亲的毒打,起因往往是小事。一次放学回家,陈昌雨没有写作业,看起了少儿频道热播的电影《哪吒闹海》。正好,陈继卫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把儿子打了一顿。“他问我,服不服,服不服?”

在村子里,陈继卫主要做贩牛生意,从市场、农户手里买下牛,或者补差价的方式来交换,再来卖给其他的人。几岁的时候,陈昌雨就帮着父亲牵牛了。一只小牛,他牵不住,摔了跟头。“他看到后,就把我打了一顿。”

一次,陈昌雨在院子里拿着玩具枪,到处比划。这时,陈继卫刚好要出门,却突然回头来看他。刚好看到了,儿子拿着玩具枪指着他。“他就用电饭煲的线,抽我,身上、腿上都是青痕。每次殴打,常常要超过半个多小时,看他的心情。”

“别人家小孩犯了错,父母都会好好地跟他说,小孩子也会听的。但他那种从来不讲道理的,基本上都是动手,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从来不抱我的,有时候看到他抱邻居家的孩子,抱着表弟表妹,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爸爸对别人家孩子那么好,又抱又亲的,只对我又打又骂。”

陈昌雨已经忘记了,又是在哪一次被打后,九岁的他决定喝下敌敌畏。所幸,禹秀英闻到了味道,医院洗胃,又住院了一个礼拜。儿子未遂的自杀,并没有阻止陈继卫的家庭暴力。

终于,在陈昌雨12岁多的时候,父亲因为偷窃罪入狱。他的中学时期,又一次在父亲的缺席中度过了。但三年的刑期,陈昌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恐惧着父亲的二度出狱。初三那年,这种恐惧持续地上升。

丈夫又一次入狱,禹秀英决定去宣威打工,供儿子上学。陈昌雨回忆,那三年,妈妈生活拮据,没有买过新衣服。“她恨不得把十块钱,当五十块在用。”

但陈桂珍回想起来,认为这是女儿在结婚后,最快乐的日子。禹秀英独自出来打工,意味着没有丈夫殴打她了。比起繁重的农活,女儿一个人就能应付服务员的工作。

每到休息日,陈昌雨搭面的车从村子去宣威找妈妈。每个月,他有一百多元生活费,光是往返村子和市区的交通费,就占去了一半。

宣威五中附近,禹秀英工作过的小餐厅已经换了老板,从四川菜馆变成了清真羊肉馆。过去,陈昌雨会在饭点的时候,帮忙上菜、收拾碗筷,拖地、擦桌子。

“得不到工钱,但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吃饭。我妈妈也能给老板一个好印象,有儿子来店里帮忙。有一次春节,店里很忙,老板就和我妈妈说,要你儿子来帮几天忙。最后,老板给了我块的压岁钱红包。我们都很开心。”

最开始,禹秀英在附近租了一间小民房。这里有些住户甚至在院子里养猪。禹秀英租的房子,没有浴室和厕所,停水的时候,她要去井里打水。眼见儿子渐渐长大,禹秀英搬了一次家。在一个老旧的职工公寓里,租了一间稍大的房之外,另租了一间很小的房,留给儿子放假时来住。同样没有卫浴。

■陈昌雨和母亲

“家里没什么亲人,妈妈担心爷爷、奶奶可能管不好我。她怕我学坏,说我现在还小,可以学习不好,但一定要做个好人。”陈昌雨解释道,为什么只要放假,就要来城里和母亲呆在一起。

中考后,陈昌雨的成绩离普通高中差40分。那一年,陈继卫出狱,禹秀英辞掉了餐厅的服务员工作,回了家。这意味着,她不再有收入了。在当地,大多是男人管钱,妻子赶集时买东西,也得找丈夫要。禹秀英重新干起农活,翻地、插秧、收割,喂猪、喂牛、做饭、洗衣。

小学时,陈昌雨打电话哄骗妈妈的话,终于应验了。他不打算在宣威读技校,害怕父亲暴力的他,决定逃离宣威,出门打工。

陈昌雨去了泸西县的小姨家,当了半年家电维修的学徒后,又偷偷跑去了昆明。十六岁的他,找到了花艺店的工作,开始了新生活。但没多久,陈昌雨听说广东的电子厂能赚更多钱,就买了火车站票去了惠州。十多天后,被招去当普工。

直到今天,陈昌雨都没有从这家工厂辞职。只是随着部门的变化,先搬到了深圳,又来到了汕尾。他很满意这份每个月能拿到三千多元的工作。

他给妈妈买过两台智能手机,其中一台被父亲摔碎了。“我教她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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