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时光
楼道里告别声响起,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还热闹嘈杂的地下室就犹如高潮过后的奏鸣曲,终渐趋于平静。只有老人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阳光潜入房内,纠缠在老人早已光秃泛皱的头顶,老人似有所觉,僵硬地抬起了脖子。刚刚,是谁来了?老人转了转混浊的眼珠,费力地回想着,女孩的脸庞突然闯入了脑海。啊!是丫头!老人的眼眸闪了闪,努力地想站起来,但那两条因生了疮而显出紫黑色的腿却如同死物一般,半点回应也没有,老人颓然的叹了口气,缓缓地将枯柴般的手放在身边的床沿上,似乎还有女孩的体温。刚才没认出丫头,丫头该生气了,老人有些苦恼,似乎想起女孩小时,因生气而噘得足以挂起油壶的小嘴,气鼓鼓的像小包子似的小脸。
阳光越发耀眼,灿烂如往日,老人微微恍神,好像又回到那一天。
老人站在花园入口,看到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伸向他悉心照料的金菊,“丫头,那不能摘!”老人焦急地制止道,女孩闻声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小嘴微微噘起,歪着小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大大的眼睛快速浮起一层水雾,湿濡濡的像小狗一样惹人怜爱,老人终败下阵来,摆摆手:“摘吧摘吧,嗯,少摘点。”听到释令,女孩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眉间挂着胜利后的狡黠,在那开的正艳的菊花上狠命的一揪,便扯下一大把嫩黄的花瓣,老人的心也疼得“哎呦”一声,但看到女孩忙得不亦乐乎,迎着阳光的小脸上毛绒绒的,闪烁着朝气与欢欣,老人的心疼便也淡了,化作无奈与纵容,眼中的宠溺满得要溢出来。那天在回家的路上,老人问女孩:“丫头,你摘这么多花干什么?”女孩仰起脸,眨巴着回答:“做花茶呀。”似乎看出了老人的不解,女孩晃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妈妈说,菊花茶可以明目,爷爷喝了就不会花眼了。”老人一愣,似乎想起自己在女孩面前提起过视力的下降,竟没想被女孩记在了心里。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轻点女孩的额头,“你个臭丫头。”语气里却充满了喜悦。女孩回给老人一个大大的微笑,像小懒猫一样蹭了蹭老人的衣服,挂在老人那时还健壮的手臂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会儿,女孩便不安分起来,喊道:“爷爷,爷爷荡秋千!”老人似早有预料,无奈地答道:“好,抓紧了,一二三起。”女孩就在老人的手臂上起飞,降落。那时老人的臂膀坚实的如同钢筋,足以支撑起女孩的重量;那时女孩的笑声如阵阵风铃,在风中回响;那时,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得好长好长。那么久远的过去却就像昨天。
老人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勉强挑起一个弧度,多好啊,老人想。阳光在眼前绽放,好似大朵大朵的金菊,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淡雅的清香。
老人有些累了,他低下了头,突出的脊椎像嶙峋的巨石,褐色的老年斑盛开在松弛的皮肤上,在陷入混沌前,他又叹了一口气,多好啊。
一切又陷入寂静,只有阳光四处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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