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母亲的无敌牌缝纫机

老母亲今年91岁，有高血压，心脏病史。为照料老人，我们兄妹三人轮流住家陪伴。

我住的小屋里有台年买的上海无敌牌五斗缝纫机，是用当时城市居民发的工业品购销券和元人民币购买的。

在那个商品紧缺的计划经济年代，缝纫机可算是奢侈品。或许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上世纪60、70年代，国家还很贫困，轻工业商品凭票券供应。小青年们结婚最大的愿望是办几件家俱，购置三转一响三转就是: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一响就是收音机。

同事邻里之间攀比，主要看谁家的家俱多，三转一响配的全。当然三转一响也讲名牌，自行车里以上海自行车厂生产的“凤凰，永久”的二八男车，二六女车，分直梁和斜梁，链条也分铁包盒和简装。天津产的飞鸽也是上品，车外观喷漆漂亮，质量优良，延用至今。

手表是上海产的上海牌17钻全钢防震手表驰名全国。缝纫机品牌，分上海产的蝴蝶牌和北京产的飞人牌。收音机北京产的北京牌，天津的熊猫牌，上海的红灯牌都是俏货。要买三转一响必须筹够购销券，每人每年仅有2张购销券。

当时我家住在洛阳龙门外的部队大院，父亲是部队干部不享受地方票券，每年4口人发8张工业品购销券。那时布票也紧张，大院的子弟也继承部队艰苦奋斗的传统，以穿父辈们穿过的旧军衣，军裤为荣。衣服大了改小点，宽肥的改瘦窄点。用手工改针角大小不好看也费时，如果有缝纫机帮忙也就二十分钟的事，于是缝纫机便成为大家的抢手货。想买必须到部队军人服务社登记排队，准备好10张购销券，但购销券也有年限，隔年作废。母亲吴学英为买缝纫机把8张券攥的死死的，直到年底无消息才肯买别的用。

机遇的大门总是给有准备的人敞开的，年10月军人服务社通知母亲缝纫机到货了，是台出口型的五斗无敌牌缝纫机，那时缝纫机附件分三斗型，五斗型，区别是在缝纫机的平板下方两头有两个或四个长形小抽屉，盖板下有一长条可翻合的暗隔线盒。有两个抽屉的叫三斗，四个叫五斗。三斗，五斗区别是价位不同。

当接到好消息后，母亲从木箱底拿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准备好的元人民币和8张券，差2张找邻居借了2张，匆匆忙忙送到军人服务社。

隔日下午，2名军职工踏着三轮车把缝纫机送到家里，并拆开包装帮助组装，手把手教母亲上线，下线，穿针走线，试扎直线转角，手脚协调配合，及注意事项，日常保养方法等。还留下出厂时配的木盒，内装一铁皮机油壶，一个牛皮转动带，几个金属小线轴，针头等用具。

缝纫机的到来引起门栋家属们的哄动，我家两间小屋挤满了参观的大人小孩，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其中一位姓王的阿姨挤上前问职工说:过去上海缝纫机不是叫蝴蝶牌吗？怎么叫无敌牌了？安装缝纫机的职工说:蝴蝶牌子是公私合营前资本家起的名子，属于四旧，现在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要破四旧立四新，所以改名叫无敌牌。

当组装好这台无敌牌缝纫机后，仔细看黑光发亮的缝纫机，机身上和平面上有两只似飞的蝴蝶，只有机头前后有两个镀光的牌子上书:“无敌牌”，协昌缝纫机厂。机头中间繁体大字无敌牌，机头上一排繁体黄字:上海协昌缝纫机厂，中国制造。

几年后，当我背诵毛主席诗词《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诗句中有一句: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让我猜想无敌牌的来历。在调试后，母亲用准备好的桌布盖在缝纫机上，生怕沾灰生锈。接下来忙碌用旧布练习扎针角，后练扎鞋垫。熟能生巧，从此家里的缝缝补补，改衣做衣，一块块布料在她手中妙手开花。乐于助人的母亲也常常应邻居和父亲科里的单身汉们缝制衣物。

随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极大丰富，缝纫机也逐步退出人们的视野。

55年来这台无敌牌缝纫机，跟着我家从洛阳到徐州，又从徐州到洛阳，数次搬迁都安然无恙。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制作衣服的人群少了，成衣成裤，但选择喜爱的品牌已成为一种习惯。很多家庭把缝纫机一扫出门卖给收废品的。可是在我家母亲把它当传家宝，不时地擦拭一下，尖嘴的小油壶仍保存良好，无敌牌缝纫机漆见本色，铁见光，看上去八成新。

回首当年的场景，购到它的喜悦，母亲灯下脚踏板，载剪扎缝的巧功，勤俭持家的家风，我们兄妹三人穿着母亲制作的衣服，蹦蹦跳跳上学的喜悦，像是昨天的故事。

如今我们都步入到夕阳红的年龄，无敌牌缝纫机达、达、达的声音常回绕在我耳傍。无敌牌啊，无敌牌！你记录了中国社会主义改造时公私合营迅速恢复发展共和国的经济，也实现了由上海协昌缝纫机厂转变为上海缝纫机的历程，更证明了通过改革开放人们的物质生活精神文化和消费水平有了极大提升，见证着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我们感恩勤劳的父母……我们庆幸赶上了这个大好时代。

■图文

李振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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