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父亲的大缸

父亲是“四清运动”被下放的干部

早年曾在一个油厂上班

后来油厂改革

父亲把油厂的办公室搬到了家里

一口咖色陶瓷大油缸放在堂屋

缸里是清澈芳香的菜籽油

每年到了收菜籽的时候

家里像过节

围满了

肩背菜籽手提空油壶的十里八乡的村民

父亲的磅秤

四平八稳地接收着一袋袋小而圆的黑色菜籽

父亲爱惜地把它们整齐码放在堂屋

达到一定数量就让油厂的车来拉

而金黄色的菜籽油像飘香的液体绸缎

被父亲用漏斗灌入一个个空的等待许久的油壶

那几年

我们的家

一天到晚被这菜籽油的芳香里所围绕

我觉得真是一种奢侈和享受

后来不知怎么

父亲的大油缸与菜籽发生了失衡

父亲需要拿他在乡政府的老干部退休金

去弥补空亏的油缸

年老的父亲

就此从油厂离职

那口大油缸凹凸的外表经过岁月的浸染

已经看不出当初的颜色

只有它的内壁依旧是那光滑的深咖

妈妈把它从堂屋

搬到了卧房

它成了我们家的米缸

它又有了稻米的香味

父亲离世之后

哥哥把老屋卖给了三姐

三姐一家到东莞打工

那口空着的大缸

被隔壁的学校抬去

作了学生食堂的水缸

它可能又有了水的味道

这从油到米到水的过程

不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

会作何感慨呢

早已离开故乡的我

每每想起父亲就想起那口大缸

就想起有那口大缸陪伴的时光

不管它装的是什么

它装的都是我对父亲以及故土的思念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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